埃尔维·杜莱：玩转绘本，颠覆阅读

杜莱成长于一个革新、反叛的年代，整个时代非常具有创新精神，这个时代的印记深深地打在他的身上。“从事广告设计工作大概12年以后，我问自己，这是我一直要干到终老的职业吗？一辈子都像现在这样做广告设计，可以吗？答案是‘不’，于是我就换了一个职业，就是插画师。”

创作儿童图画书让他开始接触大量的孩子，尤其是那些行动困难的孩子以及贫困地区的孩子，他还遇到很多同伴，比如童书管理员、学校老师。杜莱被带入到他们的生活中去，让他体会到自己生活在世界上的实在的意义。

与孩子接触久了他发现，这种强烈的“革新”与“改变”的意愿同样也表现在孩子身上，所以，“走进学校和孩子们做活动时，我不是去一个班里讲讲自己的书就走，而是去一天，一周，甚至一个月，在同一个班上和孩子们共同把大家的创意、想法，把各自身上的能量分享起来，创造出来。”看到自己的创意和想法在孩子那里活灵活现地动起来，跟孩子一起玩起来，对他来说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情。杜莱特别强调，创作童书的确给他带来不少收入，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做童书当作一份赚钱的职业，或者靠这个来谋生，这一点很重要。

《点点点》与杜莱眼中的“书”的概念

杜莱被国内绘本界熟知，就是因为那本《点点点》。每一个第一次阅读这本书的人，都会发出这样的感叹：原来还有这样的书！在活动的现场，一个两岁半孩子的妈妈激动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：“当拿到《点点点》时，我自己先看了一遍，当时我在想，这是不是一本教颜色的书呀，因为文字我没有仔细看。今天上午我带着女儿来参加活动，我看到您跟孩子们互动的时候，不是去讲故事，也不是念故事，而是跟孩子们玩，您打开书，让孩子们用小手点一下，然后翻一页，原来的点点变了样子，女儿兴奋地跟我说：‘妈妈快看！快看！又变了！’这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一本图书。以往的儿童图书都是需要我来读给孩子听，读完一遍她让我再读一遍，但是这本书，她自己就可以完全跟书对话起来，而且特别特别的开心，这本书让我改变了一些对儿童图画书的看法和认识。”

在惊叹之余，人们不由得想问：是什么样的想法与灵感，让他创作出这样一本独特的图画书。

杜莱在无数场合说过，《点点点》是一本向李欧·李奥尼（同样也是一位设计师出身的童书创作者）创作的《小蓝和小黄》致敬的书。从《点点点》中，我们的确能找到《小蓝和小黄》的影子：简单，颜色上、形状上都很简单，但又非常巧妙。“在做《点点点》之前，我一直想达到但是没有实现的一个想法，就是书的概念。什么是书？书就是要用来翻的，所以翻的过程要有趣，要有惊喜，从这个层面上说，书不仅仅是一个物质的东西，读书的瞬间就是一个分享的过程，分享读书的这些人、这个地方，还有故事本身，还有人们的微笑和情绪，其实都是书的内容。”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，要简单、有创意，能体现书和读书的人之间的互动，这些加在一起，就变成了这几个神奇的点。

有儿童文学研究者认为，《点点点》里面的三种颜色就是三个意象，同时，随着一页页内容的变化，还可以看到节奏的变化，由小到大，由少到多……这种意象化的表达和节奏上的抑扬顿挫，让这本书除了有很强的游戏性，还充满诗意。我们很好奇，赋予这本绘本诗意，也是创作时特地考虑过的吗？

杜莱的一本书《影子的游戏》（直译，尚未在中国出版）非常巧妙地回答了这个问题。读这本书的时候，读者需要拿着手电筒，从一些形状里照进去。实际上，这本书一旦被打开，它就不存在了，读者看到的内容，取决于他自己。“这个时候，书或者书里的游戏是什么样，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。”在杜莱眼中，书本身就是一场冒险，因为书是一本打开的书，要读书你要先把它打开。每一个打开书的人不同，所以书被解读出来的内容也是不一样的，孩子有孩子的解读，研究员有研究员的解读，老师有老师的解读。杜莱不希望某一种想法被困在这本书里，而是希望自己的书在读者那里得以自由发挥和延伸。看他的《哈！不要搞错！》《哈！永远永远不要搞错！》，我们能强烈地感觉到他对书的看法：他的书，是他和读者一起创作的，他的创意只是一个引子，负责把大家的创意点燃。每一本书，在每一个读者那里，都获得了新的生命。

共同的游戏与创造：杜莱作品的阅读方式

跟大家普遍印象中给孩子读书的方式不同，和孩子一起读书的杜莱仿佛一个“孩子王”，脑子里有无数个鬼点子，轻易地调动起每一个小伙伴的激情，和他一起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把体内的能量和创意释放出来。这固然是书的魔力，但是否也跟独特的“杜莱式”读书方式有关呢？

对此，杜莱说，其实，一开始他也不知道怎么去和孩子读书。有一次在一个社区福利学校，当孩子们说要读某一本书的时候，他自己并不是很想读这本书。然后他就把书拿起来：“嗯——”孩子们竟然因此就愉快地跟他开始互动。他忽然发现，就这么简单的一句，让自己得救了。其实很多和孩子读书的经验或者窍门，都是他在即兴的情况下偶然获得的。慢慢地，走的地方多了，跟孩子们互动的次数、尝试的方式多了，就掌握了很多这方面的经验和技巧。当然，尝试的时候，成人要注意给孩子留有足够的空间，足够的可能性。杜莱特别强调，“可能性”三个字很重要。在活动中也好，在他的创作中也好，在书中也好，都是非常重要的。

正是为了这种可能性，杜莱书里的元素都特别简单，而且开放，比如一些简单的符号，一些涂鸦的圈圈，一些点子，一个房子，都是孩子在画画的时候很随意就能找到的东西，给孩子们亲近感，同时又支持他们自由去发挥，在他提供的元素或者符号的基础上进行多般变化：变大或者变小，放上面或者放下面……

在杜莱和孩子们的艺术创作工作坊中，我们发现，他给了孩子很多空间，让孩子们自由去表现，甚至于，他的活动看起来似乎没有目标，大家都不知道自己要画什么，但是不知不觉，孩子们随着音乐快乐着、释放着，创造出我们意想不到的作品。“我非常喜欢孩子的眼神，那是他们思想的表现方式。婴儿的眼光跟成人是不一样的，比如现场我们身后墙上那个像眼睛一样的圈，婴儿会觉得，那就是几个圈，几个点，就是个玩具。他不会去分析它、深究它到底是什么，能用来做什么。一瓶水、两块石头，他们就可以玩很长时间。就像刚才我在院子里走一样，就只是觉得很有意思。我到现在还记得，我的儿子小时候，有一次我们一起在雨中走路，他把一个石头踢起来，一路踢踢踢，最后踢回自己家。”从这个意义上，我们大胆地猜测，杜莱和他的书会如此被孩子们喜欢的秘密——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秘密的话，那就是：它不复杂，不去说太多东西，只是和孩子一起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