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件发生在2007年2月25日。之所以称之为“绑架”,是因为行动经过了充分密谋,使用了欺骗和强制手段。“绑匪”是徐世立和妻子晏紫,被绑者是“绑匪”的儿子徐修远。
他们要把徐修远送去“强制改造”。改造机构是“徐向洋教育训练工作室三峡纵队”,这是一个专门针对“问题学生”进行特殊训练和转化教育的机构。那么,徐修远到底是个怎样的孩子?
这得从2月4日说起。当时,徐世立正在宜昌县一个小山村写作,收到妻子的短信:“这小孩儿完了。”她所说的孩子便是儿子徐修远。晏紫是武汉一所大学的老师,作为教育工作者,把自己儿子定义为“完了”,足见其绝望。徐世立的感觉也好不到哪里去,他觉得儿子像一架失事的飞机,正带着巨大惯性往低处坠落。
2003年时,徐修远还以全班第一的成绩考入武汉市45中,2006年,便背着“油盐不进,软硬不吃”的标签进入高中。这种滑落速度,足以让人目瞪口呆。
收到妻子的短信,徐世立开始后悔两年前的一个错误决定——给儿子买电脑,徐修远的滑落正是从接触电脑开始的。当时作为附加条件,徐世立与儿子“约法三章”:每天玩电脑不超过1小时,周末不超过2小时,寒暑假时间适当放宽,每天读书不少于1小时……事实上,这个“约法三章”从开始便是一纸空文,电脑成了儿子玩游戏的工具。他常常上网抄袭作业以应付功课。之后,儿子又要求买PSP掌上电脑,徐世立再次退让,儿子更加肆无忌惮地夜里躺在床上玩游戏。当徐世立批评徐修远“违约”时,他面无表情,不置一词,仿佛爸爸说的是别人的事情。中考期间,徐修远又要买手机,而且“不答应买,试便考不好”。当徐世立与他就这个问题谈一谈时,儿子回答:谈条件不谈,不谈条件别的也不谈。看到儿子对学习已完全失去兴趣,徐世立无计可施,焦虑、心痛甚至绝望折磨得他夜不能寐。
对亲生儿子施行“强制绑架”,徐世立满心沉重,首先他自己心里那道坎就不好过。15年前,徐修远刚出生没多久就被送到姥姥家进行了长达4年半的“隔代抚养”,直到现在,仍然有啃指头的习惯。一位医生朋友对徐世立说,孩子的表现与从小缺少父母的抚爱有关。徐世立夫妇后悔不已,为了那4年多的缺失,他们想尽办法进行补偿,然而用的却是极端错误的方法——娇纵。如今不得不将儿子送进“训练营”时,这种亏欠感更加强烈了。
从儿子入营开始,徐世立便密切关注训练营的情况。妻子从训练营的网站上看到儿子正笑着打“V”字手势的镜头,哭了。徐世立对她说:“我希望你是高兴而不是心疼的哭。我们已经为自己没有原则的心疼付出了代价,现在,他正在长大,我们也得跟着他一起成长才行!”
3月14日,儿子写来了第一封家书,展开信纸,一看到“亲爱的爸妈”5个字,两口子的眼泪便夺眶而出了。在这封信中,儿子深刻反省了自己,表达了深深的忏悔,只是他提出了回校读书的想法。此时,他受训才一周,提前回来,有可能前功尽弃。这时候,徐世立只能显示父亲的严酷。他给儿子回信:此事以后再议。4月10日,徐世立又收到儿子的一封信,信中流露出准备报考中央戏剧学院的愿望。徐世立认为,这是儿子16岁人生的第一次蜕变——他终于有了目标。此后的几封信,徐修远表达了越来越强烈的回家愿望,这些信没有动摇徐世立的决心,却打动了妻子:“儿子已经转变好了,再在那里待下去是浪费时间。”徐世立像挨了一记闷棍,他和妻子争执:“不是总强调父亲对儿子教育的责任吗?我要负起对儿子的责任!”但徐世立最终被母爱的力量打败,他十分不情愿地带回了徐修远。
在受训的106天里,儿子提前完成了成年礼,而徐世立也完成了一个父亲的蜕变。妻子则不同,母爱的天性让她很快陷入新一轮的“补偿”之中。儿子回家第二天,她竟然雇老校工每天早上给儿子买热干面送到8楼家中。徐世立这次态度异常坚决:“你要让人把热干面送到家里,我就从楼上扔下去!”最初,徐世立以为自己还像从前那样孤军奋战,没想到儿子却站到了爸爸一边,他对妈妈说:“妈,爸爸不想我3个半月的训练成果化为泡影,我也不想!”徐世立笑了,他对妻子说:“儿子长大了,你却倒回去了,不怕儿子笑话吗?”
2009年3月3日,徐修远参加中戏三试,榜上有名。当年高考,他以高出分数线100多分的成绩被中戏录取。徐世立将这段经历记录下来,写成《一个孩子的战争——家庭拯救纪实》,它既是一个90后男孩儿的成长史,也是一位父亲的反思录,给那些因子女问题而愁苦的父母一个既深刻又浅显的启示——没有问题孩子,只有问题父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