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暑假了,孩子们为了庆祝,决定来一场家庭电影。儿子建议重温《侏罗纪公园》。女儿一如既往地支持哥哥,可是没想到被逼真的恐龙画面吓到了。之后的几天里,她不敢一个人待在房间里,不敢进储藏间拿衣服,甚至不敢自己上卫生间。这天我正在厨房,女儿跑过来说:“我要做阅读作业了,可是书在卧室里,我不敢一个人去拿……我知道恐龙已经灭绝了,可只要一想起来,我还是怕的要命!”
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一年前,那我只会认真地表达理解和尊重:“可不是么,恐龙就是挺可怕的。”然后……说实话,然后我也没有更多的办法,多半就陪她去拿了。游戏力的核心是“联结”(即亲密的亲子关系)。作为游戏力最早的学习者,我一向坚定不移地把“联结”放在首位。以前在这个信条下,除了必要的规则之外,我几乎不会强迫孩子,而这种“毫不强迫”的做法,表面上似乎也符合某些新兴的教育观,比如“等待”、“慢养”。
然而如今,情况有了变化。我翻译了《游戏力2》,对游戏力的理解也得到了重要升级。以前“没办法,慢慢来”的情况,在现在变成了“有办法,试一试”。
我放下手里的东西,“同仇敌忾”地说:“‘吓人毛’又来捣乱了,是不是?”
女儿也“气愤”地点点头。其实她清楚地知道,困扰自己的不是恐龙,而是害怕的情绪。
心理学中有一个应对情绪的重要手段,叫做“外化”,目的是把造成困扰的某种情绪,从孩子身上剥离出来。例如在这里,女儿把害怕的情绪外化成一个具体形象,并取名“吓人毛”。这样,我们就可以直观地上演“大战吓人毛”的游戏,过程中她可以获得充分的掌控感。这种形象生动的方式,远比抽象地教导孩子“用理智控制情绪”要有效得多。同时,外化又可以避免孩子因为一时的害怕,而产生整体的自我否定(我是个胆小的女孩)。更重要的是,在这种方式中,父母不再是站在一旁的说教者(说教往往会损害亲密关系),而成为和孩子并肩战斗的行动参与者,从而让亲子关系更加紧密。
接着,我“认真”地问:“现在害怕到几?”
“大概是6吧。”
用“恐惧测量计”测出害怕的程度,是刚刚从《游戏力2》中学到的。开始我还怕孩子理解不了,没想到她不仅很快理解了,而且非常接受。有了这个工具,我们既可以帮孩子直观地“看到”自己的情绪,又可以确定下一步应该采取哪一类行动。
“好极了!那咱们把吓人毛‘甩晕’,还是把它‘吹晕’?”
这两个方法也是新入手的。“甩晕”就是甩手,像要甩干手上的水那样。“吹晕”就是缓缓吹气,就像眼前有一碗热汤,要把它吹凉那样。这类方法的原理是:主动的身体运动,可以改变大脑的工作状态,从而有效地缓解紧张感。
“把它吹晕!”女儿显然认为吹气运动更适合自己。
接下来,我们开始一起“吹晕吓人毛”:闭上眼睛,深深吸一口气,然后缓缓吹气。之所以要缓缓地吹,是因为这样能最有效地调动情绪自控的神经系统。当然,我们编了一个滑稽的理由:吓人毛不怕大风,但是最怕小风吹痒它。
10次之后,我问:“怎么样,现在的害怕是几?”
女儿煞有介事,凝神摸了摸胸口,说:“3,差不多是3。”
“好,开始行动!”
按照我们几天的练习,只要害怕的程度降到3,女儿就自己冲进房间,尽快把事情做了。如果中途害怕程度又上升了,就喊我去救援。开始两次,她还急匆匆的,做完事就赶紧冲出来,但后来就越来越从容。这次,她只是快步走进卧室,转了一圈找到书,然后快步走出来,并跟我击掌庆祝大功告成,脸上带着“战胜吓人毛”后的得意。
当然,我只是描述了一个片段。这件事大约持续了一星期,全程循序渐进,从最初我同她一起做甩手、吹气等放松活动,并需要跟在她身后一起进房间,到最后,她独自做放松活动,独自进房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