亲戚家办喜事,我去参加。起先大人们聚在一起聊天,小孩子们在大院里玩闹。后来孩子们或许是玩得有些累了,纷纷跑到大人面前撒娇求抱。小孩儿都到各自的爸爸妈妈跟前,于是大人们的聊天话题也就转移到了孩子们身上。
一位妈妈搂着女儿,大家发现小女孩活泼可爱,就夸奖。妈妈却抖出小女孩的一件糗事当笑料:“这丫头,看上去是个精灵鬼,可总有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时候。有一次过生日,我买了蛋糕。丫头喜欢吃蛋糕上面用奶油做成的‘花’,就偷偷用刀切下来藏了起来。你猜这丫头把‘奶油花’藏到哪儿去了?笨呀,藏到被窝里去了!结果奶油粘得满被子都是。哎呀,大家说说这个丫头,到底是个聪明蛋还是个傻瓜蛋?我看是个傻瓜蛋!”
听完妈妈说丫头的糗事,大家被逗乐了。在大家的笑声里,丫头却难堪地把头埋进了妈妈怀里,明显很受伤害。
大家的笑声还没停,一位爸爸接着开始抖自己孩子的糗事:“我家儿子更是个小笨蛋。幼儿园也有考试,有一次考试儿子得的分数很低,老师让儿子拿试卷回家给家长签名。儿子知道自己成绩差,让我签字感觉没面子,就偷偷学了我签字的模样自己给代签了。你想想他那小手写出来的字,人家老师一眼不就看出来是代签的嘛!给果儿子拿着代签的试卷给老师看,被老师好一顿整,现实版的掩耳盗铃啊!”
听爸爸说完这个小男孩“掩耳盗铃”的糗事,现场的大人们再一次哈哈大笑。同样,在大人的笑声里,小男孩也是一副无地自容的羞愧模样。
其实,在复杂的成长过程里,孩子的“笨”是不可避免的,因为“笨”所以会产生数不清的成长糗事。如果大人把孩子的成长糗事当成笑料,特别是当成“开心笑话”讲给众人听时,大人倒是“可乐”,可给孩子带来的却是“揭伤疤”一般的心痛,他们的尊严会在大人的哄笑声中受到伤害。
不把孩子的糗事当笑料,应该是大人为保护孩子尊严而恪守的底线,当大人突破了这个底线,往往会招致不良后果——
我儿子5岁的时候,第一次见到一种叫“火龙果”的水果。儿子看火龙果的样子很奇特,要买。我给儿子买了两只火龙果。儿子并不知道这水果如何吃,拿起来直接就啃了一口,结果啃了一嘴火龙果皮,还连连摇头喊:“不好吃,不好吃。”
我在一边见儿子直接啃食火龙果,大笑不止,说他“笨蛋”,并告诉他这种水果是要剥皮吃瓤。儿子最终弄明白了火龙果的吃法,剥了皮,吃到了果肉,连说好吃。
后来,我把儿子直接“啃食”火龙果的事当成笑料说起过两次,每次都让儿子很难堪。
火龙果不再是儿子眼里的一种美食,而是变成了他“沉重的心理包袱”,每每见到火龙果,儿子就会不由自主地“抗拒”这种水果的存在。儿子再也不吃火龙果了,甚至连见到火龙果都不愿意!
这对儿子来说既是自尊的伤害,又是一种损失——从此儿子抛弃了一种美味……
我们常说,孩子的心灵纯净得像一张白纸。如果我们把孩子经历过的成长糗事当成这张白纸上的轻轻印痕,不去重描,也不去渲染,那么这些轻轻的印痕会渐渐消失在他的人生底色中,不会对孩子的成长构成任何伤害。相反,如果我们把孩子经历过的成长糗事当成笑柄,不断提起,经常重复,这轻轻的印痕就会渐渐被重描成粗重的不会褪色的心理阴影,甚至会成为孩子心灵的一道伤疤——糗事本身并不会伤害孩子的心灵,能伤害孩子心灵的,是大人不断重提糗事的态度和做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