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经退休的张光东少将,如今和夫人曹莉冬住在北京一个普通又陈旧的大杂院里,里面一共4户人家。而张光东的家,除了客厅里一整面墙的书,在很多人看来甚是“寒酸”。
这位曾任石家庄陆军指挥学院副院长、官至少将的老人却说:“我就是一个普通人,住在这里我觉得舒服又自然。”他说,几十年前曾照顾父亲的阿姨,如今也住在这里。张光东说,一是因为父亲向来就把警卫员、厨师和保姆都当成自己家人一样平等相待,早年就住在一起;二是因为父亲交代过,要帮忙照顾曾经陪伴照顾过他的工作人员。
无论是居所环境,还是言谈举止,你都无法把张光东当成特殊的“红二代”,对此,他的解释是:“因为父亲一直是个普通人,我打记事起就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。”因为战争,张云逸和妻子长期分居两地,直到54岁时,他才有了二儿子张光东(两个儿子相差20岁)。
尽管老年得子,张云逸却从不宠溺张光东。儿子从小学到高中,履历表“社会关系”一栏,“父亲”都是空着的。刚开始张光东没在意,后来觉得诧异,他才问父亲:“其他同学都写父亲的名字,您为啥不让我写?老师问我父亲去哪儿了,我要怎么说?”张云逸说:“你就说,父亲经常不在家,管不了你。”
张光东所在的小学有个豆腐坊,张云逸就让儿子把没用的豆腐渣拿回来。后来,家里的饭桌上就多了道白萝卜拌豆腐渣的菜,一滴油都没放,特别寡淡无味。张云逸说:“破布可以纳鞋底,麦麸能喂猪,豆腐渣能做菜。我们都是普通人,一定要勤俭节约。”张光东说,在餐厅的墙上,贴着父亲用毛笔字写的“有时需作无时想,莫待无时想有时”的名句。
张光东小学毕业后考上了北京四中,那时很流行学俄语,所有干部子弟的孩子都被分在了俄语班。但“父亲”一栏总是空着的张光东,却被分在了英语班。“当时英语课刚开,连个老师都没有。”张光东对父亲抱怨,父亲告诉他:“那些百姓家的孩子不都在英语班吗?记住你是普通人!记住,和普通人在一起的生活是最有意义的!”张光东没再要求分到俄语班。英语课空了几个月后,有个在英国待过多年的海归成了他们的英语老师。老师的英语说得非常地道,思想也非常先进。张光东很庆幸自己选择了英语。
张光东说:“当我渐渐长大懂事后,开始觉得‘普通人’的身份让我更快乐和自由。这让我一生都受益匪浅。”
当张光东接到哈尔滨军工大学录取的通知书时,父亲张云逸非常高兴。随“录取通知书”下来的,还有一套军人的行装。张光东的母亲发现行装里没有枕头,于是就做了个枕头,准备给儿子带上。张云逸却把枕头拿掉了,用一张包袱皮(白粗布)把张光东的衣服包在里面,然后说:“军人都是用这个当枕头的。”
张云逸有专车,但是张光东从来都不能坐。母亲送他去车站,也是来回坐公汽。他大学毕业后,只要说出父亲是谁,完全可以分到北京,但张云逸却不让儿子这么做。后来张光东被分到四川什邡的大山里,而领导几乎都是父亲曾经的手下。但他知道自己是普通人,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父亲是张云逸。
也许有人认为,张云逸对儿子太严苛了。但张光东却说,父亲对他的爱无处不在。整个学生时代,父亲每次都会亲自给他包书。用牛皮信封做书皮,然后再用繁体毛笔字,在封皮上写上科目、班级和姓名。书皮内页,张云逸会给儿子写一句鼓励的话。张光东还说,父亲对他的关爱,还体现在他上大学后,父亲给他写的一封信里,告诉他,野营时容易把被子踢散,所以要用背包带把被子的一头系死,这样睡着才暖和;每次从外地回到家,父亲都催促母亲,赶紧给儿子烧他最爱吃的鱼……
1973年,病重的张云逸问张光东:“你什么时候能回来?”张光东和妻子才从四川调回北京陪伴、照顾父亲。一年后,张云逸离世。张光东说,从1965年离开北京上大学,到1974年回到北京,在父亲生命中的最后10年时光,他陪在身旁的时间却不足一年。“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,是和父亲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。但父亲临终前却说,他一点都不遗憾,因为我越是不在他身旁,就越能做个普通人!”当张光东这样说时,你能从这个“普通人”身上看到非同一般的光辉!